永恒的艺术家 永远的艺术狂人
时值父亲去世一周年之际，我愿将此文和他日思夜想的画册代替鲜花献给亲爱的父亲，以了却父亲生前未尽心愿，寄予晚辈哀思……
父亲走了，带走的是他日臻完善、成熟和炉火纯青的画艺，是他对艺术、对亲人和朋友无尽的眷恋，带不走的是他留给世人的杰作，还有亲人对他永远的思念。
“每个人都是一个深渊”，每个人都无法被别人完全了解，同样我也无法完全了解我的父亲。
因为父亲生前刚正不阿、不畏权贵、使他命运多舛。但他从不向命运屈服，一生为他所追求的艺术自甘寂寞、如醉如痴、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父亲是个豁达幽默的人，他说他生命中有两个“爱人”。一个是生活中的伴侣，一个就是他追求的艺术，后一个让他夜不能寐、日不思饮，不停地在耳边吹风，像施了魔法似地让他手中的画笔从不停歇。
父亲说：艺术作品就是要区别于他人才能有自己的风格。要经过十月怀胎，倾注自己的心血，经历分娩时的阵痛，这样，当新生命呱呱坠地时蹄声首先感动自己，才能打动别人。
父亲留给后人的最大财富就是“自信”和“勤奋”，他一生中不断探索各种艺术表现形式，如果说别人刻意用一事一物来展现世界，他则是用整个世界表现自我。在他的笔下时间万物都展现着他的思想、透露了他的灵气。他善于从生活中撷取人们常见而未曾注意到的小事，在自己审美观和心灵感知的特殊作用下而形诸笔墨。他画的《一双筷子》、《一只眼睛》、《一双鞋子》、《一把扇子》等，每一幅作品都是一段故事，一则哲理。
父亲每天都在深思、求索，他的思维像一条不安分的河流，有时奔腾咆哮，有时激流暗涌，有时洪峰齐天，永远一往无前，奔流不息、不可阻挡。他笔下的“红鬃烈马”、“蛟龙出海”、“虎啸山林”、“大江东去”，洋洋洒洒、大气磅礴，给人以震撼，给人以力量。作品《红和黑》上面一绺青丝，下面一点红唇，跋语为“力敌千军万马，并能倾国倾城”。另一幅《红与黑》则是身穿白大褂，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刀，跋语为“要想活命，快掏红包”，既抽象又形象。他匡扶正义，鞭挞邪恶，给那些腐败者敲起醒世警钟。
现实中的父亲对生活一无所求、淡泊名利、潇潇洒洒，但他对艺术如痴如醉的追求，达到癫狂程度，如他自己所言：“上了这条′贼船′就下不来了。”他在艺术的王国里独来独往、自由驰骋，这种狂是一种自信的体现；这种狂让他几十年一日的奋斗；这种狂一刻不停地表现出他对艺术、对创作全心全意、无比执著的热爱和追求。
父亲对自己总是不断地怀疑和否定，在生命的最后阶段，他彻夜难眠，默默地承受着病痛的折磨，几乎处于混沌状态的他，时而闭目养神，时而蜷曲着身子躺在床上，不停地在本子上记着、画着，稍有些精神，便摸索着走进画室，只有在那里，才是他心灵的港湾，才觉着踏实。他用微弱的气力抚摸着陪伴自己多年的书籍，太多的留念，太多的惋惜，好像有很多的事没有做完，有很多的话要交待。欲言又止，静静地坐在那里，慢慢地体位和享受着未尽的人生。
父亲对我说：“你看着我好像睡着了，其实我的大脑一刻也未歇息。”我感觉他好像出现了幻觉，那种纠缠不清、莫名的冲动和欲望驱使着他，将他带入了另一个世界。他拿起画笔，又创作了一幅《绿太阳、红月亮》，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，他让我仔细看，我却怎么也看不懂。这种只能意会不能言表的东西，给人留下太多的想象空间，也是它的魅力所在。
时而清醒、时而模糊、处于游离状态中的他，拿起画笔便忘却了一切，沉醉在创作的无比幸福之中。其间，我做事都轻手轻脚，唯恐打乱了他的思绪。断断续续三天时间，他不断尝试变换着新的语言，也许这些尝试并不成熟，但却留下了他最为真实的心路历程，留下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。一幅绝美创作《南征》诞生了，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，隐约之处有人在艰难地攀登，半空中几只仙鹤，舞动着双翅，悠然西去。山谷里似乎回荡起悠扬的钟声，渐渐地、渐渐地远去……
在父亲的作品中，抽象的语言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，只有慢慢地品味，才能悟出其中的奥妙。《南征》不正是他一生的写照吗！他孜孜于笔墨的耕耘之中，一步一步脚印地攀登着艺术高峰，充满笃实和毅力，正朝着他思慕着的艺术圣地燃烧其生命的永恒。
父亲太累了，他一生每幅作品都倾注太多的心血，是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。他骨瘦崚峋，但作品却掷地有声，每幅作品都是一首诗、一支歌，给人信心和力量，不矫饰、不吞吐、不曲折，看似漫不经心的几笔，待仔细揣味，意境深邃，使人久久不能忘怀。
父亲的一生是孤独的一生，寂寞的一生，贫寒而富有的一生，他将一生贡献给了艺术，生前对他的不理解，都已在解读他的遗作中得以释怀。他生前为我撰写的藏头诗联“玉笔写尽池中水，莲花开放梦里香”，寄托了他太多的期望。我在从艺的道路上没取得一些成绩，他给我鼓励，每上一个台阶，他为我骄傲。
父亲虽然离我们而去，但他的精神和人品，他的作品和画艺将永留人间，与松柏常青，与江河同流。
（其作者系陈虹飞大师之长女：书画家陈玉莲女仕 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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